【柳生幸】黄昏阁楼
架空架空架空!!!
“柳生医生!市中心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几个伤者刚刚送到急救室……”一个小护士从走廊尽头跑过来,喊住了刚刚准备下班的柳生。
柳生浅近似于无的一声叹息,他推了推眼镜:“好的,我马上过去。”
今早幸村才和他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没想到又赴不了约。
柳生给幸村打电话,忙音响了十几下,对方也没接。
是手机没带在身上吗?
“很抱歉,突然送来了几个车祸伤者,今晚我没法去了。”
柳生给幸村留下了一条短讯后就步履匆匆地走向急救室。
幸村从阁楼走下来,木台阶修得又高又歪,一步一步都得小心扶持着木把手。
他看见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想必是柳生吧,这个点他应该下班了。嗯,也是时候去吃饭。
幸村把自己散落在肩上的长发扎起,然后拿起手机解锁。看到柳生的短讯,知道今晚又得自己一个人吃饭,他倒没多失落,毕竟这是柳生的工作,救一个人可比和他吃饭有意义多了。
幸村把上阁楼前就泡好的茶一饮而尽,思索了一会儿到底是去外面吃还是在家吃。
“仁王,今晚有约了吗?”
“没有,是柳生又没空了才找我?”仁王作为幸村十几年的好友,他这时间点的这通电话打过来仁王就大概猜到是柳生又没法赴约了。
“那你来吗?”
“你把地址发给我吧。”仁王很少拒绝幸村的请求,哪怕他再忙也总会应约。
仁王比幸村早到了十几分钟,他先是点了几个幸村爱吃的菜,才给幸村发信息说自己已经到了。
没一会儿,幸村也来了,手里还提着一束包装好的小雏菊。
“刚刚在路边看到了有个小女孩在卖雏菊。”幸村给仁王解释了手里花的来历,虽然他也不认为仁王会误会成别的人送给他。
仁王给幸村倒了杯茶:“来尝尝我手艺,比不比得上你家那位?”
幸村浅品一口,他勾唇:“你自己没数吗?”
“我又不喜欢喝茶。”言外之意,他能泡成这样已经算是很好了。
“比吕士也不喜欢。”但他却能泡得很好。
仁王撇撇嘴,和自带恋人滤镜的人来争论无异于自取其辱。
两人进食都不爱说话,只剩下筷子碰撞瓷碗的声音。
突然仁王放下了筷子,擦擦嘴后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么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幸村闻言,慢慢也放下了筷子:“你吃完了,我可没吃完。”
仁王看着他不语,幸村叹了口气,现在他是吃不下去了。
仁王递纸巾给幸村:“为什么还要在一起?”他对这个问题很执着,他不能理解幸村竟然也变成了会为了恋人放弃自己原则的人。明明在以前,幸村可是最不喜这种人了。现在却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我很幸福,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在一起很幸福。”
仁王眸光闪烁,他算是知道了,幸村说的是幸福,而不是快乐。
他很清楚地认识到幸村在自我欺骗,幸村自己也知道。
“你不快乐,你以为柳生不知道吗?”仁王问他。
连仁王都知道,柳生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怎么会不知道呢?
柳生也知道自己没法补足幸村这方面的空缺,他选择了用更多的爱来填补这个日益变深的裂缝。
幸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和柳生过着平淡而又温馨的恋爱生活。
幸村没有回答仁王的话,而是问他另一个问题:“你觉得爱与自由是不可并存的吗?”
仁王只觉得好笑,幸村这是要和他讨论什么高深的哲学问题吗?转念一想,便理解了幸村的处境,他爱人、被人爱,唯独不自由。
“柳生一没有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二没强迫你去接受你不爱的东西,你哪里不自由?”仁王意识了什么,替柳生说话,试图粉饰太平。
“真糟糕呢,现在的生活。”幸村趴在桌子上,眼神缱绻迷离。他偏头看向玻璃窗外五光十色的世界:“你可真意思呢,前几句还是想我和比吕士分开,现在又替他说话了。”
幸村是个矛盾体,怜悯世人却又游离于真实与虚幻之间。
幸村转头看向仁王,直视他被识破后的狼狈与躲避。
仁王张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幸村与柳生都是他很多年的好友。但非得选择一个,仁王肯定会选择幸村。他突然帮柳生说话,是意识到幸村好像真的想离开了,问题是幸村离开,要去哪?
仁王恍惚间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冬天,他与幸村在路上捡到了有一只幼鸟,被埋在雪堆里奄奄一息,想必是跟不上大部队的脚步飞往暖和的地方过冬。幸村把它捡了回家养着,一个冬天的时间足够把幼鸟养熟了。仁王还以为幸村会留下那只鸟来养,毕竟幸村对其的喜爱是溢于言表的。但是幸村在初春过后便放生了幼鸟。
仁王至今还记得幸村放生幼鸟说的那句话:“它该飞向自由的地方,它的归属不该是鸟笼。”
那幸村呢?现在幸村的归属在哪?
“那你的自由之地在哪?”仁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幸村听懂了。
“在阁楼上吧。”在他和比吕士共同的家,那一个小小的阁楼。
幸村看了一眼手机:“很晚了,我该回去。”
仁王所有话都吞了回肚子,他拿起一旁的钥匙:“我送你吧。”
回去的路上,仁王开车,幸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仁王往副驾驶座看了好几眼,见幸村都不想搭理他,终究放弃了。
下车前,仁王终于鼓起勇气:“你会走吗?”
“我不知道。”
幸村轻轻把门关上了,他步履稳稳地走向家门。
下车前他就看到家里还是昏暗一片,柳生还没有回来。
幸村开门拖鞋一气呵成,明明就是几个简单的动作,他却感觉很疲倦。
柳生估计还有的忙,幸村干脆就爬上阁楼继续画画。
“很晚了,先去睡吧。”身后人按上幸村的肩膀时,幸村才意识到自己太专注于画画,竟然连柳生上楼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幸村回头看见柳生,他脸上有些倦色,想必是抢救那些患者累的。
“你比我看上去更需要休息。”幸村放下画笔,他催促柳生先去休息。
幸村在柳生的嘴角印下一个吻,温言:“我收拾完这些画就下去。”
“好。”柳生摸了摸恋人柔软的发丝,想到自己在医院待了一整天,即便换了衣服消了毒还是觉得并不干净,干脆就先去洗漱。
幸村静静地目送柳生下楼的身影。
他觉得更累了。
柳生的爱太沉重了。
幸村回房间时,柳生已经换好睡衣坐在床边放眼镜。
失去眼镜的遮蔽,柳生深邃锐利的眼一览无余。幸村最爱柳生的眼,觉得其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又如一面镜子能通透人心。他时常沉溺在柳生的眼,看着柳生的眼,让他眼中的倒影只有自己。
“我好想你。”幸村倒在柳生怀里,他双手缠在柳生的脖子间,鼻尖与他的耳廓相触。
“对不起。”柳生为他的失约道歉。
幸村才不需要柳生的道歉,尤其是因为工作上的事。他的爱人每天都在拯救别人,这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
幸村心疼地摸着柳生眼下的乌青:“早些睡吧,你都把黑眼圈熬出来了。”
“很丑吗?”柳生深知幸村是个颜控,怕自己憔悴的样子会让幸村厌恶。
“不丑,快睡觉吧。”幸村笑了一笑,轻轻亲在柳生的眼睑。
“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明明身体已经在叫嚣着疲倦,幸村还是无法入睡。他转过身,把自己缩成一团。
“睡不着吗?”
柳生靠过来把幸村完全包裹在自己怀里。
“可能是白天喝了咖啡和茶。“幸村早已想好了借口,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地回复他。
又是良久,柳生把脸埋进了幸村后颈。
“我爱你,你是自由的。”
幸村感觉到冰凉的液体划过脖子落在床上。
幸村不想深究柳生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握住柳生揽住他的手:“很晚了,早点睡吧。”
幸村感觉到身边人在动,很轻很轻。他闭着眼睛,这个时候应该是比吕士起床时间吧。
幸村一动不动侧躺在床上,他听到衣柜开门的声音、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柳生出去了。
卧室是带了一个很大的浴室,但柳生怕影响幸村的睡眠,所以去客厅那边的卫生间洗漱。
这些轻微的动静以往幸村全都听不到,但今天他听到了。
幸村彻夜未眠。
失眠是幸村的老朋友了,他时常造访幸村。不过,幸村万万没想到他会因为柳生失眠,为他们曾与世界对抗的爱情失眠。
幸村心态很好,他笑着告诉自己失眠是能调整的问题,只要他心里迈过去这个坎,就能睡好觉。
说是这样说,幸村却服用起褪黑素。
其实幸村早已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只不过仁王的话催化了他的心理,他一点都不快乐。
与柳生共同的家,只有柳生在时才算作是家。柳生不在时,不过是一个居所罢了。
幸村不想再见人,他把自己蜗居在那个小阁楼上,画画又撕掉。
他没有灵感,画出来的东西不过是死物。
他好像死掉了。
幸村想,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爱情变质了?不对,没有变质,只是发现这颗巧克力吃下去不如想象中的甜醇。
幸村和柳生始于日久生情,两人从朋友过渡为恋人。先是做朋友不断发现对方身上的闪光点,再四平八稳地确立下恋爱关系。虽然说是平平淡淡的爱情,却意外的坚固。柳生父母最初得知自己儿子和一个男性在一起时,不顾儿子意愿想要阻拦这份感情。
明明是连在至亲反对下都能过来的爱情,怎么就过不了这平淡如水的生活呢?
柳生为和幸村在一起,放弃了太多东西。他违背了父母的意愿,和他们决裂;放弃了父母为他铺好的道路,自己出来单干……
还有世人的碎语。
柳生和他在一起到底得到了什么呢?好像失去更多呢…
虽然说幸村不愿见人,可每日仁王都会往他家送一点东西过来。
第一天是一个木雕鸟。
第二天是一张自由女神照片。
第三天是一本书。
幸村看着这本书嘴角微抽。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我没有遭受来自比吕士的家庭伤害,不需要像塔拉一样…”幸村拨通了仁王的电话。
“谁要你关注里面内容了?”仁王急得很,“我要你看书名!看书名!”
“哦。”幸村很冷漠地回他,很明显他不会放在心上。
和仁王扯了些废话以后,幸村挂断电话。
仁王给的这些东西就是明示了。
爱与自由。
这两个不该是矛盾的存在,只不过是幸村无法从柳生的爱里获得自由。
幸村是个艺术家,他身在日本,心却一直在流浪,流浪在世界各国,流浪在每一个洲的尽头,流浪在无法捕捉的风。
幸村甚至会想,假如一开始他就知道了现在自己的心情,他还会选择和柳生在一起吗?
会的。
哪怕重复多少次,幸村都会。
幸村在吃褪黑色助眠,柳生刚发现时甚至很冷静地捏着瓶子看幸村吃的是哪个牌子的褪黑素。
柳生做了几次深呼吸,他才慢慢上了阁楼。
幸村吃了褪黑素,在卧室里睡觉。
柳生看到了那堆揉成一团的废纸,堆得很高。
沙发和桌子也乱糟糟,好像遭过主人的摧残。
柳生那天在阁楼上待了很久很久,从白日到黄昏。
幸村一觉睡醒,发现柳生竟然在家。
“我今天休假。”柳生见幸村还是昏昏沉沉的样子,想让他再睡会儿,又记起来幸村睡了那么久还没吃东西。
“我熬了粥,先下去吃点。”
“好。”幸村揉了揉眼睛。
“荷兰的郁金香现在开的很盛,你想去看看吗?”柳生不经意问幸村。
幸村瞪圆眼睛:“你有那么多的休假吗?”
柳生嘴角挂着很浅的弧度:“不是我们去,是你去。”
“什么意思?”
“你去完荷兰以后再去一趟法国,或者比利时,欧洲那么多国家你好多都没去……”
幸村打断柳生的话,眼里有泪光在闪烁:“我问你什么意思?”
看到幸村的眼泪,柳生也没法佯装淡定。他扯着笑,却无比难看:“我只是认为你需要…”
“我什么都不需要。”
幸村知道柳生在替他做出了决定,分开是柳生对幸村自由的成全。
柳生看着幸村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精市,别闹了。”
幸村突然抓住他的衣角:“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柳生失笑,他伸手抱住幸村。幸村刚刚好嵌在了他的怀里,柳生发出满足的喟叹。
“我爱你,但你是自由的。”
又是这句话,这是柳生第二次和他说这句话了。
“离开吧。”柳生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的爱情并不需要幸村做出牺牲,他可以牺牲,但幸村不可以。爱不是非得朝夕相处,萍水相逢可以,就此别过也可以。
这几年足够柳生回忆很久很久了,幸村该飞往他的海。
幸村离开那天,只有仁王去送别。
柳生请了假,不过没去机场,他一早起床就上到阁楼。
阁楼还是堆满幸村的画具与画架,幸村什么都没拿走,就好像他只是出去旅游而已,一段时间后就会回来。
柳生坐在椅子上,看着其中一个画架上的画作。
从午日到黄昏。
偶尔,柳生也会抬起头看看那个天窗,妄想看到一架飞机往他上方经过。
“精市。”一滴泪从柳生眼角划过,静静落在地面。
精市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如同画上的那只海鸥飞向了他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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